明月夜祝酒.

【德哈】恨之欲其生


*第一人称&原创人物预警


*爱情属于他们,ooc属于我


*是一篇送给我自己的生日贺文,祝我自己生日快乐。


*感谢森七老师 @孤高の浮云 在百忙之中为这篇文校对。




 

 

 

 

我要千遍祷告让你死,也不祈求一字救你命。

I’ll pray a thousand prayers for thy death but no word to save thee.                                    

 

       ——莎士比亚Measure for Measure

 

 

 

一.

 

“爱情不过是一种疯狂。”

 

这句话是哪个麻瓜作家说得来着?我虽记不住他的姓氏,但我相信他确实在智商方面远胜于其他麻瓜,大概可以与最平庸的那类巫师相媲美。

 

所以哪怕我曾在上学期间的考试中获得过数不胜数的“O”,又拿着最为优异的成绩单从布斯巴顿毕业,我那颗自诩为“永远冷静”的大脑也总会陷入短暂的疯狂之中。

 

——包括但并不限于向来推崇单身主义至上的我在和一个男人约会了六个月后,在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头脑一热用右手食指上的家族戒指向他求了婚。

 

所幸他并没有介意,反而在片刻的震惊后热泪盈眶地点了头。

 

我如同被亿万加隆砸中了脑袋,兴奋得连一句最简单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抱着他不停地笑——那副样子肯定很愚蠢,但我实在难以控制我的面部肌肉。

 

在众目睽睽下他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我的手臂提醒我们还坐在一家麻瓜的高档餐厅中。

 

我低下头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眸子盈着深深的笑意回望着我。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打下一片柔和的阴影,和平日里雷厉风行的傲罗办公室负责人判若两人。

 

你输了。

 

我紧紧地扣住他的手指,就像是一个使用了肮脏手段获得游戏胜利的孩子。

 

你输了,德拉科·马尔福。我恶劣地想着,你除了获得“战争英雄”的名号以及一枚冰冷的勋章外一无所有。这双如同湖水般的眼睛从此只会注视我一个人。

 

不过看在我向来是一个大度的人的份上,我会衷心地祝愿你可以安心地在墓碑下长眠。

 

愿渡鸦为你哀鸣,愿死神伴随你身。

 

 

二.

 

我在一场魔法部举办的慈善宴会上遇到了我的爱人。

 

当时的我刚刚回到英国没多久,跟在我不久前上任为魔法事故和灾害司司长的母亲身后听着她和一个又一个官员虚与委蛇,而我负责向他们的漂亮女儿露出微笑。

 

我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无非又是那些纯血家族最喜欢做的事情——将自己孩子的婚姻变现成金灿灿的筹码。不过说句实在的,我也并不介意这件事,毕竟一位门当户对的纯血小姐总要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混血或者干脆是麻瓜种来得好。

 

就“马人的合法权益”这一条为理由占用了我母亲大半时间的中年男人终于带着他那一步三回头的女儿离开后,我的母亲眯起眼睛,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轻声说道:“杰斯特的女儿有些太轻浮了。”

 

我对她倒也没有什么想法,于是什么话都没说。

 

“委屈你了,我亲爱的儿子,”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僵硬,“如果不是那个泥巴种的话,我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寻求杰斯特这个白痴的支持。”

 

我知道她在说谁。赫敏·格兰杰,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法律执行司司长,以帮助哈利·波特打败伏地魔的事迹闻名于整个魔法界。而在她的司长调令下来前,我的母亲曾对那个位置势在必得。

 

“她来了吗?”我问道。

 

我想无论是谁,都会对如此优秀的女性产生些莫名的兴趣。

 

“来了,”我母亲冷哼一声,手里高脚杯的杯口向我们的身后点了点,“还有她的小男朋友。”

 

我回过头,顺着我母亲的指引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格兰杰相比照片上的她更瘦一些,标志性的蓬松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哪怕身穿银色的鱼尾裙,也不难让人一眼看出她是一个极其雷厉风行的女人。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男人,我猜他们之间的关系并非我母亲所言的情人关系,因为他们之间的互动没有任何暧昧旖旎的氛围。

 

这个男人顶着一头没有打理过的乱蓬蓬的黑发,并不算太高,身材相比之下也有些消瘦。他动了动他的脑袋,露出了覆盖脖颈上的黑色刺青,显出几分桀骜。

 

大概是我探究的视线太过于明显,他回过头向我看来,我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直直地撞上了他含笑的绿色眸子。

 

这是如此短暂的一眼,也许过去了几秒钟,也或许只有一瞬间。

 

我却就此沉沦。

 

我的母亲发现了我表情上的异样,疑惑地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没有回答她,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呼吸有些不畅,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身影连一秒钟都不舍得移开,只恨不得将这个画面刻印在我的大脑里,以便我可以时不时地可以回忆起这个画面。

 

事实上我也确实做到了,哪怕在几十年后,我也时不时地能想起我和哈利初见时的那一幕。

 

他低下头,向格兰杰说了几句什么后,抬腿向我所在的方向走来。我不敢猜测他是不是打算来与我搭话,只知道我的掌心开始微微出汗,险些拿不稳手中的酒杯。

 

“那是哈利·波特,”我听到我的母亲讽刺的言语,“在一岁时就可以打败黑魔王的幸运儿,哈。”

 

我的心脏像块石头一样蓦然沉了下去。

 

现在我知道他不会是来找我的了。魔法界无人不知哈利·波特这个名字,他的追随者和崇拜者可以从伦敦城一直排到佛罗伦萨。如果不是他本人实在对政治提不出什么兴趣,他必将会被狂热的粉丝们推上魔法部部长的位置。

 

“我打算将小艾尼亚介绍给他认识,”我母亲心中的如意算盘啪啪作响,“她的脸蛋可比格兰杰漂亮多了。”

 

我想告诉我母亲也许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我正欲开口,却发现我此刻与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紧张得吞了下口水,紧紧地抿住唇。

 

他在我的心跳声中走到我们的面前,亲吻了我母亲的手背,迎着她虚伪的笑容开口说道:“晚上好,亚尔夫人,这么长时间不见您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晚上好,您真是会说话,”我母亲笑了笑,状若无意地将我轻轻往前推了一下,“我想你还从未见过我的小儿子。”

 

“正是如此。”那双湖水般的瞳眸停留在我身上,他大概是看出了此刻的我有多么手足无措,于是他轻笑一声率先向我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哈利,哈利·波特。”

 

“……你好,我是厄洛斯·亚尔。”

 

我在心中狠狠地唾弃着我此刻的愚笨。我应该用我那张巧舌如簧的嘴向他阐述我是多么崇拜他,或者赞美他是如此英俊潇洒——总之不该是干巴巴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很高兴见到你,亚尔先生,”他向我眨眨眼,眼中的笑意更甚。

 

我的大脑轰隆一声,不止因为我的右手正在和大名鼎鼎的救世主相握,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意识到他的笑容究竟有多么迷人。

 

“很高兴见到你,波特先生,”我甚至不知道我正在说些什么,只能感觉到我的嘴唇正在机械地运作着,并且不停地从中吐出一些无聊透顶的寒暄话,“不错的宴会,对吧?”

 

万幸他似乎并不认为我的发言庸俗而老套。

 

“感谢金斯莱,”他说道,“更感谢您和您母亲愿意出席这场宴会。”

 

“这是我的荣幸。”

 

“我毕业于霍格沃茨,看在我们年龄相差不多的份上,我冒昧地猜测我从未在那里见过你。”

 

“是的,我毕业于布斯巴顿,”我回忆了一下他的年龄,“比你低一年级。”

 

我感觉到我母亲探究的目光向我扫来。

 

“哦,那里不错,”他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布斯巴顿的小伙子都非常英俊。”

 

我知道他说的是当年三强争霸赛的勇者之一,我本应该做好一名粉丝应有的觉悟,激动地询问他当年那场比赛的细节,然而我却鬼迷心窍地询问道:“那你觉得我算得上英俊吗?”

 

他一怔,显然没想到我是如此的直接。我注意到他的视线停留在我精心打理的发型上,这令我开始担心是不是那里粘上了什么脏东西。

 

还没等我开口,哈利收回视线,向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的,你是我见过的最为英俊的人。”

 

我的母亲低声嘀咕了一句她看见一个老熟人后就飞速离开我们身边,我这才意识过来——我正在与无人不知的哈利·波特调情。

 

一阵热意涌上我的脸颊,平日里那些信口拈来的情话被遗忘在艾格布莱特湖。我想夸赞他的眼睛,又第一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笨口拙舌。最后我只能沉溺在他的笑容里,硬着头皮期期艾艾地邀请他:“那么……你想来一杯荔枝酒吗?”

 

 

三. 


之后一切的发展都是如此顺理成章。

我们交换了对方的通信地址,询问对方在这周末是否有时间可以在霍格莫德村相约一顿晚餐。哈利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健谈和风趣,完全不像那个严肃地站在演讲台上演讲的首席傲罗。而我则一改在之前每一段恋情中的沉稳,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般在有幸多了解他一分后便会激动地辗转反侧,一边唾弃着自己这副麻瓜文学中女主角的模样一边又忍不住回忆起他与我道别时露出的虎牙。

我的母亲当然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对于她来说救世主这个名号所带来的利益比全欧洲所有的纯血姓氏加在一起都来得合算。她不时向我打探我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步,并且对于我含糊的答案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湛蓝色的杏眼中永远闪着算计的精光。

“我真爱你,厄洛斯。”在我和哈利的约会再一次被八卦小报刊登上报纸的头条后,我的母亲对我说道,一如平日里的漫不经心,语气相比于讨论我的伴侣更像是评估她登上英国魔法届的第一把交椅时所穿的礼服是否合身,“如果我能得到波特的支持,卢修斯·马尔福那个蠢货准会气歪他的鼻子。”

马尔福。我听说过这个姓氏,战争时期黑魔王最为出名的左膀右臂,我早以为他们全家都在一切结束后被关进了阿兹卡班,没想到竟还能从我母亲的口中听到它。

在我表达完我的不解后,我的母亲嗤笑一声:“我当然也希望如此,但是这个杂种沾了他妻子的光,就因为她向伏地魔撒了慌,救下了哈利·波特的小命!”

我当然知道这个故事,甚至看过哈利在黑发女人站上威森加摩时出庭作证的照片,但我当时只顾着和同学一起赞叹大难不死的男孩又一次逃过死神的邀约,全然忘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再加上他唯一的孩子是波特在霍格沃茨读书时的同学,我们的救世主从此以后总是明目张胆地偏袒那个金发佬。”

我想开口辩解我也是“金发佬”,然而看着我母亲一副恨不得代替马尔福夫人深入敌巢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索性现在有你,我的小厄洛斯,”她收敛了情绪,又恢复到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走着瞧吧,他借用救世主的名头获得的所有利益,早晚都会归到‘亚尔’这里。”

“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他的孩子。”我说道。

她摆摆手,轻巧地就像是提起一只路边的野猫:“早就死啦!拿到黑魔印记后却源源不断地向凤凰社提供情报,他太年轻,又太鲁莽,在黑魔王的手下根本活不了多长时间。”

我拧起眉:“这么说他是个英雄?”

“或许吧,至少他在战争期间出了不少力,不然格兰杰肯定不会默许波特对马尔福家如此明显的纵容。”

我一瞬间觉得有些怅然,他的年龄与我相仿,又出身于富有的纯血家族,也许他也曾和哈利坐在学校的同一个教室里上课,现如今他的生命却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的年纪。

马尔福家的过往对我来说不过是早餐后的一次谈资,虽令人唏嘘,却在转眼间便被我遗忘至脑后。

在短暂的三次约会后,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他不止一次地在我们共进晚餐时看着我的脸微微发征,这不难让我意识到相比于我本身,他更关注我的外表。我并不排斥这一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产生好感,就像我并不敢保证如果他不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我是否会在一场慈善晚会上注意到一个远离人群的黑发男人。

另一方面,他的感情史明显比花边新闻上报道得更为丰富,他不止一次在点餐时说出“苹果派”下意识看向我后心虚地飞速改口为“柠檬派”。又不止一次随口对我说过,建议我戴那对银色的袖扣,很配我的灰色眼睛。然后在抬起头对上我无奈的表情后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为他的口误向我道歉。

所以我猜想,他曾有一位喜欢苹果制品,有着一双灰色眸子的恋人——当然不可能是他上学期间的绯闻女友金妮·韦斯莱。我曾在哈利的邀请下参加过韦斯莱家族的聚会,她投向我的目光令人感到一言难尽,蕴含着震惊与心碎。

当时的他风华正茂,一颦一笑都惹得追求者们神魂颠倒,我曾时时刻刻将他的名字挂在嘴边,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般恨不得向全世界昭告“哈利·波特选择了我”这件事。他从不阻止我,只是对我幼稚的行为一笑了之。

于是这次我也这么做了,我将她的反常归结于对哈利余情未了,于是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像宣誓主权一般搂过哈利的腰。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我大胆的动作震惊在原地,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珀西·韦斯莱都少有的失态,打翻了手中的水杯。

我知道我冲动了,我应该尊重哈利的决定,在他向朋友隐瞒我们的关系后装模作样地保持距离。我的理智慢慢地回归大脑后,开始担心他会为这突如其来的开诚公布而大发雷霆。然后哈利只是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不止没有责怪我,反而向我露出一个有几分宠溺意味的笑容。

我的心跳又一次剧烈地加速起来。

 

在鸦雀无声的聚会中,在韦斯莱夫人制作的蛋糕散发出的奶油香味中,我突然明白怀里的这个人不再只是存在于报纸和人们的口中,而是已经属于我了。



四.


如果没有之后发生的事,我真的曾幻想过我和哈利将会如此平淡又热烈地度过余生。



五.

在对角巷遇到马尔福夫人确实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

当时我刚刚陪同哈利购买完他准备送给格兰杰的生日礼物,在我们抱着一大摞厚重的书本走出书店的大门时,迎面遇上了一位举止端庄的贵夫人。

哈利想要与她打招呼时,一本书正巧从他的怀中滑落,他只能手忙脚乱地先去捡书。我正打算帮忙,那本书却在一个漂浮咒的作用下缓缓飞到了哈利怀中的书本堆的最上方。

“下午好,纳西莎。”他尴尬地向对方问好。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位身着黑裙的女性正是卢修斯·马尔福的妻子——那个帮助哈利·波特躲过死亡的女人。

“下午好,哈利。”她淡淡地开口,客气又疏离,言语全然没有一点亲昵的意味在。她的目光扫向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询问道:“这位年轻的先生是?”

“厄洛斯·亚尔,”我在哈利开口前抢先回答道。

“噢,”她轻轻点头,“伊里丝的儿子。”

我想她并不在乎我是谁,只是出于礼貌才询问我的姓名。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在得知我母亲的姓名后从我这里旁敲侧击她的近况,如果可以的话,我猜她甚至不想知道伊里丝·亚尔是谁。

“我来买几本可以消磨时间的书,”她对哈利说道,“最近丽痕书店会售卖一些麻瓜的书籍。”

“很高兴看到您愿意出来散心,夫人,马尔福先生说您最近精神不佳。”

她轻笑一声,因为瘦削而显得病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她越过我们走进书店的大门,语气轻飘飘的,“毕竟人不能总是活在过去里,哈利。”

我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在错身离开时,我感觉到她的视线曾短暂地停留在我的脸上,然而在我回过头时,却只能看见马尔福夫人缓缓离去的背影。

 

 

六. 


在我和哈利交往五个月后的一个普通午后,一直在我们的关系中透明化的赫敏·格兰杰敲响了我家的大门。

 

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从我们第一次相识时她就对我抱有一种微乎其微却又令人难以忽略的敌意,但她伪装得很好,至少骗过了哈利。然而除了她和我母亲政见不合外,我找不到第二个她厌恶我的理由,我本以为她作为哈利最好的朋友之一会抓紧一切时间劝告哈利结束和我之间的恋情,于是我不得不时刻紧跟在哈利身后,避免给他们独处的机会。然而令我难以置信的是,一直到现在,她都从未对我的存在发表过任何看法,就像是默许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在我出现后还是会厌恶地错开脸,耸着鼻子找借口转身离去。

 

我当然不在乎她是否喜欢我,但就这件事上来说,我的心里竟然有一点诡异地感激她。

 

所以当我打开门,发现棕发的女巫身穿休闲装站在外面向我问好时,我第一反应是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

 

“下午好。”她身穿米黄色的风衣,蓬松的头发自然地垂在肩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穿除了正装和巫师袍以外的衣服,不由得新奇地多看了几眼。

 

“下午好,格兰杰小姐。是哈利有什么事情托你转告我吗?”

 

“不是,”格兰杰平静地说道,“假设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想请你喝杯下午茶。”我能感觉到她在努力放软语气,然而长年作为领导者的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命令”的意味在其中。

 

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不能在我家的客厅喝下午茶,但一想到这个人是赫敏·格兰杰,那个敢于面对最为臭名昭著的贝拉·莱斯特兰奇的女人,我明智地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至玄关处换上了皮鞋后向她示意我们可以出发了。

 

五分钟后,我们站在一家麻瓜的咖啡厅前。我看着面前装饰着彩带的玻璃门,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格兰杰。梅林啊!就算在大战后大部分巫师相比与之前确实更加包容麻瓜及麻瓜出身的巫师,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从此也要坐在麻瓜堆里喝咖啡,我连忙低下头查看自己的着装,所幸我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与大多数男性麻瓜相差无异。

 

“哈利很喜欢喝这家店的卡布奇诺,”精明的格兰杰小姐大概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不咸不淡地说道,“如果你记得打包一杯给他的话,他一定会感动。”

 

这席话堵住了我所有的退路,想象着哈利高兴时弯起的眉眼,我只能硬着头皮跟她走进去,迎着几位女性麻瓜的视线坐在一个靠近床边的位置上。说实话,这家咖啡厅的装潢算得上不错,没有那些太过花哨不实的雕花,也没有香甜得腻人的香料。素雅的风格加上空气中淡淡的咖啡清香,我的心情确实转好了不少。

 

“你们经常来这里吗,”在格兰杰熟练地向侍者点完单后,我轻声问道,“我是说,你和哈利。”

 

“在我们还没有成为法律执行司的司长以及首席傲罗之前,”她微微扬起下巴,看向落地窗外,表情略微有些落寞,“当时我们刚刚进入魔法部不久,战后的所有重建都需要人手,我们三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只能在难得的闲暇之余小聚片刻。”

 

我知道除了她和哈利外剩下的那个人是谁,她真正的男朋友,罗恩·韦斯莱。听说他在半年前,也就是我刚刚回国之际带领傲罗的精英小队前往东欧执行机密任务,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也不知是否还能归来。

 

侍者将两杯咖啡放在我们面前,点头示意后就离开了。

 

“幸亏罗恩不在这里,否则他绝不支持我这么做……”她将其中一杯咖啡推到我的面前,“尝尝吧,这家店的白咖啡味道很好。”

 

我哪里还顾得上桌上的咖啡,我警惕地看着她,对她刚刚所说的话感到一头雾水。为什么韦斯莱在这里就不会支持她这么做,总不能格兰杰费尽心思将我引到麻瓜界,只是为了方便给我一个阿瓦达?

 

见我没有动作,她倒是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神态自若地品尝了一口自己的咖啡。

 

“格兰杰小姐,你找我总不会是为了单纯地喝咖啡吧?”我忍不住询问道。

 

“当然不是,你大可以随便猜测我约你出来的目的。”

 

我悄悄攥紧了放在桌下的右手,维持着脸上的假笑,半真半假道:“你该不会是来劝说我和哈利分手的吧?”

 

她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问道:“你会吗?”

 

“抱歉,格兰杰小姐,请恕我拒绝。”

 

她笑了笑,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我想给你讲个关于哈利的故事,你要听吗?”

 

我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恐慌,我本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说想,但她好像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神却让我心慌,就好像只要我点下头,这个故事就会颠覆我对哈利的所有认知,从此我们之间的感情中将出现一道永不可磨灭的疤痕。但我实在太过好奇哈利的过往,我想了解所有他的事情,无论是好是坏,哪怕他曾做下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我都不满足于只能通过几年前的报纸了解他过去的生活,我张口结舌半天,还是难以做出一个决定。

 

五分钟后,格兰杰率先打破了我们之间长久的沉默,笃定道;“你想听。”

 

我垂下眼眸,不置可否。

 

于是我坐在麻瓜的咖啡店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只为了听赫敏·格兰杰向我讲述一个俗套至极的故事。

一个从小到大都崇尚着“纯血至上”理念的纯血种,在伏地魔统治的最为黑暗的时期,为了保护他的家人和爱人,毅然决然地加入了凤凰社。在形势不容乐观时,又拒绝所有人的劝阻,自愿返回敌巢烙印上丑陋的标记,只为了早一些拉响胜利的号角。

要我说,这个故事属实没什么新意,也算不得感人肺腑,在战争期间更是随时有可能发生。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立刻结账走人,而是默默地听完了它。

她的声音令我烦躁不已,我只能低头抿了一口咖啡算是转移注意力,然而下一秒苦涩的味道就在我的口腔中蔓延起来,恶心得我直皱眉。

 

我按捺着负面的情绪,冷冷地说道:“我听不出来这个故事和哈利有什么关系。”

 

“你是个聪明人,亚尔先生。”


我厌恶她的眼神,因为我认得夹杂在其中的情绪——怜悯。

 

“……爱人?”我尽力无视喉咙里的不适,指出她刚刚在故事中使用过的词语。

她摇了摇头:“是我措辞不当,他们当时只是互相对彼此抱有好感。”

 

好像一切的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只是我太过粗心,又太过怯弱,才对明晃晃摆在我面前的真相视而不见。我突然想起来了好久之前我母亲曾提起过的小马尔福,想起来了哈利一次又一次的口误,想起来了纳西莎·马尔福落在我身上的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我问道。

 

“什么?”

 

“德拉科·马尔福的眼睛,”我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什么颜色?”

 

格兰杰的表情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我猜出了故事中的主人翁是谁,她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下:“灰色,掺杂着一点蓝。”

——这下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我难以用语言形容出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紧紧地抱着手中的财宝,他明知道这份宝物不止不会拯救他的性命,反而会将他拖进死亡的深渊,可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不肯放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没。

 

“是你做了什么,或者是别人做了什么?”我艰涩出声,“我了解哈利,他绝不可能会带着对另一个人的爱走向下一个人。”

 

哈利是个执拗的人,我在心里重复道,我了解他。

 

“一个永不可逆的遗忘咒,”格兰杰将垂落在额前的头发捋至耳后,语气轻飘飘地,就好像她说出口的话并没有违反巫师的法律一样,“我亲自施下了这个咒语。”

 

我当然听得出她的言下之意——她施下了这个咒语,其余所有人对此事三缄其口。

 

“所以你们违背了哈利的意愿。”我笃定道。

 

她抬起眼:“我们只是遵循了马尔福先生的遗愿。”

 

“希望民众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法律执行司的司长早就违反了法规。”

 

格兰杰轻笑一声:“我猜你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的,包括亚尔夫人。”

 

该死的,这只狡猾的母狐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了解我。我不会用涉及到哈利的任何事去作为政治斗争的棋子,那对我来说太过于本末倒置。但既然格兰杰愿意主动将这个把柄递到我的手中,这倒也证明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并不像丽塔·斯基特在报纸上描述的那样虚假与脆弱。

 

于是我也笑出声:“格兰杰小姐,你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劝我放弃哈利吗?在我知道我只不过是哈利的潜意识中德拉科·马尔福的替代品之后?”

 

她拧起眉,终于不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你究竟是在担心我和马尔福之间有些相似的外貌迟早会打破你的遗忘咒,还是不愿我代替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共度余生?”

 

格兰杰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只是认为这对你不公平。”

 

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一时间怔在了原地。我好像突然理解了这个女巫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可以走到现在的位置,因为她不在乎所有感性的存在,只是追寻着“公平”这个单词。

 

其实我想告诉她没有什么公不公平,没有人可以在爱情的存在中徒劳地找寻规则。就像故事中的德拉科·马尔福,我猜他对哈利的爱意一点儿都不比我少,但他偏偏生不逢时,所以最终由我牵起了哈利的手。

 

“我想我不介意,格兰杰小姐。”我说道。

 

我扬起头,就像是在与一个早就尸骨无存的男人置气,也或许是我无论怎样都不愿意放开哈利的手:“德拉科·马尔福已经死了,就算哈利真的有一天会回忆起这个人也已经太晚了——那时候我们将婚姻美满,也许会还收养两到三个孩子,是魔法界所有人都羡慕的家庭。”

 

她不赞同地问道:“你想利用哈利的责任心?”

 

“或许吧,但你也不想看到你最好的朋友孤独地度过这一生,对吧?”

 

她没有回答,但我知道我戳中了她的心事。

 

“再见,格兰杰小姐。”

 

我站起身,感到一种扭曲却又畅快的感觉在我的心中崩裂,我昂首挺胸地走出咖啡厅,就像是即将奔赴断头台的败军之王。

 


七.

 

看着年轻人离去的背影,恍然间,赫敏·格兰杰仿佛又看见了那个金发少年在对她微笑。

 

“我要走啦,泥巴种。”他如此说道。

 

德拉科·马尔福的脸上依旧挂着肆意妄为的微笑,就像是要去赴一场朋友间的聚会。

 

赫敏第一次没有因为这个侮辱性的外号而生气,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曾经的混蛋——或许现在也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看到曾经的胆小鬼现在毅然决然地走向一条没有归途的道路。

 

“如果哈利醒来后问起我,就告诉他我选择了我父亲的老路。”他轻飘飘地说。

 

赫敏点点头。

 

她不知道她应该说些什么,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也想抓着某个人的领子怒吼为什么这场战争要由哈利,亦或者要由一群刚成年的孩子拼命,难道自邓布利多死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以一己之力承担起巫师界的命运吗?如果她没有走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她现在应该抱着厚厚的课本穿梭于大学的各个教室,一边写着没完没了的论文一边为期末的绩点发愁,而不是承担起如此重大的责任,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于一个随便什么的恶咒下。

 

可偏偏她走了进去。

 

于是她失去了她所拥有的一切,为了“正义”不得不跟随着自己的朋友踏上逃亡的路程,只为了躲避一个蛇脸怪物的追杀。在这期间她目睹了很多人的死亡,但她猜她永远无法习以为常。而现在,就连她年少期间算是憎恨的人都一脚踏进了地狱,她难以接受——相比之下她宁可看着这个混蛋因为伏地魔的东山再起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愿看到他以生命为代价,像个英雄般走进敌巢。

 

“如果我没有回来,”德拉科歪了歪头,夕阳将他的金发染上血红色,“就告诉他我做的一切。”

 

“……我会的。”赫敏承诺道。

 

她试图挤出一丝微笑为自己的同学送行。这就是狡猾的马尔福,她想着,他们从不做赔本的生意:既然马尔福要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哈利余生中爱上别人的能力,那么作为他们爱情的见证者,她应当默许。

 

“还是算了。”德拉科笑了笑,“这是我一生中对你唯一的恳求,赫敏·格兰杰。”

 

“——如果我没有活着回来,就让他忘了我吧。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咒语,你是魔咒学的天才,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

 

一个无声的承诺。

 

金发的少年笑着转过身,再也没有回来。

 

 

八.

 

我们的婚礼在陋居的花园中举办,这是哈利提出的。我的母亲虽然不太满意,但看在我也表示同意的份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婚礼当天来了很多人,魔法部的官员,我和哈利的亲朋好友,还有一些浑水摸鱼溜进来又被韦斯莱夫人丢出去的记者。

 

罗恩·韦斯莱是哈利的伴郎,在我们敲定伴郎人选的前一天他从爱沙尼亚赶了回来,我和哈利都以为在面对自己的好友突然结婚的消息上他会震惊得无以复加,然而他只是说过一声“知道了”以后,就开始帮忙策划整个婚礼。

 

我的伴郎则是我在布斯巴顿上学时最好的朋友,在得知我与哈利结婚的消息后他的眼珠都要掉到地上,一边说着“你这家伙居然连救世主都可以钓到手”一边哀求我去帮他索要哈利的亲笔签名。

 

多亏了格兰杰和我的母亲,婚礼的一切都非常井然有序,我们省去了红毯这一步骤,直接在伴郎的陪同下站在了见证人的面前。

 

我们都选择了白色的燕尾服,哈利的头发甚至柔顺了不少,他转头不知与韦斯莱耳语了几句什么,露出了衬衫领口无法遮掩住了刺青,我知道那里纹着一条小龙,很久之前我就曾问过他,他沉思了许久,只说这是喝醉后冲动的产物。当时的我不以为意,现在的我却恨不得抹去德拉科·马尔福与他相识过的一切证据。

 

乐队演奏起婚礼进行曲,韦斯莱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下一句“欢迎加入我们后”就走出了场地的中心。

 

婚礼见证人是我母亲的一个远方表亲,他已经老得快要走不动路了,勉强从脸上的层层褶皱中挤出一个笑容。他清了清嗓子,抽出魔杖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声音洪亮”:“今天,我们有幸为了爱相聚在这里,有幸目睹这位新人共赴婚姻的殿堂——”

 

我的视线往观众席看去,我的母亲坐在右侧的第一排,用一块手帕擦着眼泪。格兰杰和金妮·韦斯莱坐在一起,严肃的表情就像是在参加一场会议。

 

等到见证人乏味的开场白结束后,我看向此刻有些紧张的哈利,他的手指摩挲着衬衫的袖口,向我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

 

“哈利,”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你选择了我。我们现在站在这里,面对我们所有的家人,朋友,我简直怀疑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想我这辈子所做的最为勇敢的事情,就是当时请你喝了一杯荔枝酒。”

 

他脸上的笑意更甚。

 

“说来确实令人难以置信,哈利,我们在一起六个月,约会过三十一次,但是我从未对你说过这句话。”

 

哈利大概猜到了我接下来的话,惊讶地看着我。

 

“我爱你,哈利。”

 

他脸上的诧异转瞬即逝,抿起唇,绿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我。

 

“我也爱你,德拉——”他停顿住了,困惑地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厄洛斯。”

 

我知道他在迷茫什么。他并不是刻意的,然而在这个场合下,在即将宣誓的时候,马尔福的名字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哈利·詹姆·波特,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你的生命尽头?”见证人的声音响起,再一次说着见证新人时已经说过千百次的话。

 

“我愿意。”哈利像是弥补刚刚的尴尬一样,快速地回答道。

 

“厄洛斯·亚尔,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你的生命尽头?”

 

我看向哈利,他也同样正在看着我,绿色的眼睛笑得眯起来。

 

见证人见我没有反应,又耐心地询问一遍刚刚的问题。

 

今天的阳光正好,就像春天一样。

 

“我不愿意。”

 

我说道。

 

 

 

 

九.

 

德拉科·马尔福,在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深恶痛绝你的存在。

 

也不会有人比我更渴望你依旧存活于这世间。

 

 


 

 

End.





致我爱的人:


不要在意我,我只是你人生的过客。

不要遗忘我,那是比死亡更悲鸣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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